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日清晨，柳如烟推开孩子们的房门时，心里便是一沉。
往日里天不亮就闹腾的屋子，此刻静悄悄的。安儿蜷缩在被窝里，小脸烧得通红；岳儿皱着眉头哼哼唧唧；就连一向安静的宁儿也蔫蔫地裹着被子，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安儿，宁儿，岳儿..."柳如烟摸了摸孩子们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指尖一颤。她连忙转身去取药箱，心里懊悔不已——昨日就该强硬些，不该让他们在雪地里疯玩那么久。
秦陌川端着热水进来时，正看见柳如烟给安儿喂药。小丫头烧得迷迷糊糊，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绣着小鸭子的枕巾。
"我来。"他接过药碗，大手稳稳托起安儿的后颈。
往日里最闹腾的安儿此刻乖顺得令人心疼，就着爹爹的手小口啜饮，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爹爹...苦..."
秦陌川喉结滚动，硬邦邦道："喝完给你蜜饯。"
柳如烟正在给岳儿换额上的冷帕子，闻言抬头看了丈夫一眼。秦陌川素来冷峻的脸上此刻满是自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不全是玩雪的过错。"她轻声道，"前几日安儿就嚷着嗓子疼，是我大意了。"
秦陌川摇头，声音低沉："是我没看住。"
窗外，昨日的皑皑白雪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秦陌川突然放下药碗，大步走向门口。
"夫君，你去哪？"柳如烟急问。
"娘子，我去一趟药谷。"他头也不回地系上大氅，"找三丫过来看看。"
寒风扑面而来，秦陌川策马冲进雪地。黑骏马的四蹄溅起碎雪，在晨光中如散落的珍珠。
他不断催马加速，脑海中全是孩子们烧红的小脸。安儿最爱闹，生病却最乖；岳儿明明自己也难受，还惦记着妹妹的药量没凉；宁儿更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驾！"
马鞭在空中炸响，惊起林间栖息的寒鸦。
药谷里，三丫正在整理黎清远留下的医案。突然听到院门被猛地推开，抬头就见秦陌川挟着一身寒气闯进来。
"大姐夫，你怎么来了？"她惊得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孩子们发热。"秦陌川言简意赅，额角还挂着汗珠，"劳你走一趟。"
三丫脸色顿变，丢下毛笔就往外跑："好，你莫要着急，怎么回事？来人！备马车！把我的药箱拿来！"
白萧从厢房窜出来，见状二话不说就去去备马车。不到半刻钟，三人便疾驰在回程的路上。三丫的心跳得比马蹄还急——安儿她们体质向来不错，能让秦陌川如此焦急，定是病得不轻！
柳如烟见到三丫时，眼圈都红了："三丫，你快看看，药喂下去半个时辰了，热度半点不退..."
三丫拍拍大姐的手，立刻坐到床边。她先给最严重的安儿诊脉，指尖刚搭上腕子就心里一沉——脉象浮紧而数，分明是风寒入里化热。
"不是寻常受凉。"她翻开安儿的眼皮看了看，又检查舌苔，"像是染了时疫。"
柳如烟倒吸一口凉气："这几日镇上确有人家孩子发热..."
三丫已经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包："我先给她们放血退热，大姐夫去熬这副药。"她飞速写下方子，"白哥哥，你回药谷取我珍藏的紫雪丹来！"
秦陌川接过药方扫了一眼：生石膏、知母、甘草...全是清热猛药。他眉头皱得更紧，却一言不发地往厨房走去。
白萧刚要出门，又折返回来把三丫拉到一旁："那紫雪丹..."
"管不了那么多！"三丫急得跺脚，"快去！"
厨房里，秦陌川正盯着药罐。他熬药的手法意外地娴熟——当年在军中，他没少给受伤的同胞煎药。
三丫匆匆进来查看时，惊讶地发现火候分毫不差。
"大姐夫竟懂药理？"
秦陌川盯着跳跃的火苗："在军中学了煎药包扎。"顿了顿，又低声道，"她们会好吗？"
这罕见的脆弱语气让三丫心头一酸。她认真道："放心，不是大病。只是孩子脏腑娇嫩，来得急些。"
正说着，屋里突然传来柳如烟的惊呼："安儿！"
两人冲进卧房，只见安儿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发紫。柳如烟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三丫一个箭步上前，银针精准刺入天突、膻中等穴位。几息之后，安儿的咳嗽渐渐平复，却开始哭闹着喊头疼。
"热毒上攻。"三丫咬牙，"大姐，用酒给她们擦身！"
柳如烟抹了把泪，立刻去取烧酒。秦陌川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响——他宁愿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白萧快马加鞭赶回时，连靴子都跑丢了一只。他顾不得满脚血泡，把那个锦缎包裹的小玉盒塞给三丫："够吗？"
三丫打开盒子，里面是三颗龙眼大小的紫色丹丸，异香扑鼻。她毫不犹豫取出一颗化入温水，分成三份喂给孩子们。
不过半刻钟，安儿的呼吸渐渐平稳，岳儿不再哼哼唧唧地翻身，连宁儿都睁开了眼睛，小声要水喝。
柳如烟喜极而泣，秦陌川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这紫雪丹..."白萧欲言又止。
"我知道。"三丫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用了一颗，还剩两颗。陛下那边我自有交代。"
窗外，日头已经西斜。三个孩子终于沉沉睡去，额头上不再滚烫。三丫又诊了一次脉，长舒一口气："热退了，夜里还需守着。"
柳如烟端来热茶，心疼地看着妹妹眼下的青黑："你也歇会儿。"
三丫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阿姐，这几日可有外人来过？"
柳如烟一怔："前日货郎来送过布匹...怎么了？"
"我怀疑不是普通风寒。"三丫压低声音，"症状与《瘟疫论》中记载的'小儿瘴热'极为相似..."
秦陌川闻言，眼神陡然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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