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觉得悲伤的时候，就连告别这件事似乎都变得麻木了起来。
季寻对上最后一个来见她的端木燕的视线，对他略微点了下头。
疏离冷淡的态度，和从前两个人耳鬓厮磨的时候差了何止千百倍。
端木燕没有上前抱她，也没有对她倾诉什么衷肠，而是隔着远远的距离描摹了一眼她此刻的模样。
“只能这样了吗？”
已经尽量让自己在这两天里冷静了下来，端木燕目光只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想要将她最后的模样刻在眼里。
季寻点点头，没有说话。
“……”
“小寻，就算我们全都忘了有关你的事，因果太庞大，你也没办法离开的，难道你真要狠心毁灭世界，让跟你熟悉的灵灵，琴姐，小蝶她们也全都死掉吗？”
帝皇倒是有先尝试自己将有关于她的记忆切分了出来，事实证明，只要因果本身存在，记忆有没有消失都没什么用处。
已成定局的命运不会因为这点小变动而更改。
他们现在只能被迫和她成为敌人。
少女沉默了一会，“你不用管，我有别的办法。”
端木燕一怔，“别的办法？”
他又慌又喜，“你不准备灭世了？”
端木燕下意识上前一步，“小寻，是不是既能让你留下来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回去吧，很快就要到了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她当时只冷淡地这样说了一句。
端木燕怎么也没想到，她所谓的办法居然是这样。
没有人失去记忆，也没有毁灭世界的业火。
只是少女本身却毫不怜惜地用那把他无比熟悉的冷剑准备贯穿自己的心脏。
如果不是帝皇察觉得比较早，也许下一秒，她就已经……
“海因里希，拦住他们。”
少女连看都没看闯进来的人，只是沉默着再次举起利刃。
她确实没办法狠心彻底毁灭这个世界，所以只剩下这个办法。
和他们还有这个世界产生纠葛的是她本身，只要她以这个身体彻底死亡，自然就可以让灵魂短暂得到离开的空隙。
普通的刀剑没办法彻底杀死她，只有这把曾经贯穿她心脏的——用和她血脉相连的陈别雪的一节脊骨化作的光灭星离，才有这个能力。
不过一点痛苦而已，但她已经习惯了，所以无所谓。
手腕在准备下压一寸的时候，突然被谁的大手用力握紧。
季寻微微一怔，睁大了眼睛。
和她相似的幽蓝眼眸出现在对面，近乎空无地和她沉静对视。
“素蟾，你做了这样的选择，父亲很开心。”
季临渊握着她的手腕，帮她收回危险的武器，近乎餍足地抬手抱住了尚且年幼的女儿。
大手在她后颈微微厮磨，让她靠近到自己的怀抱里。
“不用你这样伤害自己，跟我回家吧。”
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已经自己选择了和他生死纠缠，永世同休的命运。
让邪神一颗黏腻阴暗的心再也不能更满意。
那么之后的事，就让他来任性一点，再也不需要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承受任何一点折磨和苦难。
季寻长叹一声，将脸埋进了他怀里。
“父亲……”
她不想去管那些爱恨纠葛生离死别，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家，回到季临渊身边。
不管以后两个人要面对什么，终归那才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虚假的美好。
一群人愣在原地，甚至有些反应不能。
这一声父亲叫下来，外加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动作，毫无疑问，对面的才是货真价实的岳父大人。
只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和他们叙旧的打算，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少女的长发，下一秒，少女就逐渐在对方的怀里羽化，变成了一朵小小的漂亮绒毛。
绒毛是她本体一羽，承载着年轻神明冰冷淡漠的灵魂。
必须珍之重之。
季临渊珍惜地将小绒毛收回了接近心口的衣物里，挥手带走了拦在他们身前的海因里希，而后只是冷漠地对帝皇点了下头，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座城堡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漆黑的永夜和飘雪的严霜同样褪去，只剩下阴沉的天色。
一阵风吹来，才察觉到眼前已经空空如也。
帝皇轻叹一声。
从今以后。
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不到名为季寻的小姑娘。
已经是真正的永别。
一群召唤人终于回过神。
在眼底停了半天的泪终于落下来，徐霆飞迷茫地握紧手心里的黑猫胸针，心彻底被挖空了一块。
马青山茫然地看看周遭空空如也的环境，下意识抓住身边自家弟弟的手臂。
“小寻就这么离开了是吗？”
她甚至连回头看他们一眼都没有，就这么被自己的父亲带走了。
马阔海怔怔回神，“我们还能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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