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还能许诺你。”
他歪头，瞧了瞧四周，道：“我可以让你离开这里。没错，离开山里，去到山外。”
“只要你答应并且签下这份协议，你立即就能离开这里。”他说，“对于你来说，你已经走到极限了吧，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深山，你还要走多久才能离开？你不知道的吧。”
他的语气忽然鲜活起来，像在某一瞬间忽然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桑知年听着他说，沉默着，心里却有了一个答案。
他的确是没有说错的，对于桑榆来说，前路是一片混沌。离开了这座陵墓，她还要翻越多少座山，才能见到山之外的风光？
桑池寻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可群山连绵，两个人落在其中，像滚滚而过的尘埃，消失在这偌大的世界里，和沉入海中的细针一样渺小。
躲过了人祸，却没有躲过天灾，这就是她们目前所面临的情况。
他哈哈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陈旧的纸张。
那张纸上写着桑知年不认识的文字，并且那些文字不像是桑池曾经教过她的。陌生的语言鬼画符般扑面，桑知年倒退一步，问道：
“为什么是我？”
他把那张纸塞进桑知年的臂弯，倒是没逼她把桑池放下来，听到她的问话，抬头，带着股毛骨悚然的温柔，摸了摸桑知年的脑袋：
“因为你有需要。”他朝桑知年伸手，那只手的色调惨白，“你有欲望，你有想法，所以你会更努力地去完成我们交代给你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按照你的性格，行事，你可以为我们吸引来一大批流量！”
“流量？”
“等到你和我们达成协约之后，你就会拥有一个论坛的账号，在那里，你将成为这个恐怖游戏的内测主播，为观众们带去足够的惊喜！”他说，“届时，你在游戏中会拥有限制，只要足够限制不被打破，你就可以完成我们的最终任务，成功将你想要的东西带回去。”
桑知年轻柔地把桑池放下来，小心翼翼去检查那张枯黄的协约：“为什么我看不懂？”
他走近些，桑知年把桑池挡在背后，他嘿嘿笑了一声：“我不喜欢尸体。”
说着，他伸手点了一下被桑知年摊开的纸张，伴随着他的动作，那纸张上的字样开始渐渐变化，最终变成了桑知年认识的字体。
桑知年一目十行看过去，和那人说的没有太大的区别，但结尾处表明了一点：“需要注意，为了观众体验，游戏具有一定危险性，有可能威胁生命安全。”
“这也能够理解吧——”他又开口，“毕竟你们要的是什么东西呢？都是些有市无价的东西，除了完成任务，你们当然还需要有对等的东西来抵押。”
桑知年点了一下头，话锋一转：“苏语……”
那人咦了一声，等待着桑知年的下文，似乎没想到这时候她还会忽然提起一个人。
“她完成了你们的什么任务？”
那人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在思考，许久之后，他回答道：“她完成了我们开发出来的所有主线剧情，完美，漂亮。于是，她得到了恒久的生命。”
“只是这样？”
“你还想知道更多吗？”他忽然道，桑知年顿了一下，出于某种不知名的感知，她慎重问道：“可以吗？”
那人想了想，忽然走向一侧墙壁，轻敲了一下墙，随后一只手没进石壁里，从其中找出一本书。
那是一阵陈旧的破书，书皮已经破损，内页发黄，贴着书皮的一页卷了边，看起来像是比桑知年还要大的老古董。
“当然可以。”他说，“你会感兴趣的，这是关于她最后的故事。”
他把书递给桑知年，桑知年缓慢伸了手，稳稳接住那本书，在触碰到书皮的瞬间，她的视线陷入一片天旋地转，随后一切落地，是墨一样的黑。
杯中的咖啡冷透了。
桑榆堪堪回神，有些沉默的端起来，有些窘迫地问：“我想多久了？”
“不久，几分钟的事而已。夏仲说，“你说你滚落到一个古墓里。”
桑榆点了一下头，接着说道：“我在墓门前遇见了管理者，他邀请我加入一千零一夜，在我答应前，我拿到了一本书。”
春晖想了想，道：“一本书？你找他要的？”
桑榆道：“对。那时候我忽然想知道苏语到底有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于是试着问了一下。”
“那本书非常奇怪，我一碰到它，就去到了一个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春晖下意识问道：“哪里？”
桑榆顿了顿，道：“墓园。”
那阵天旋地转之后，桑知年再睁开眼睛时，看见的便是一片墓园。
天色阴沉着，似有落雨的征兆，硕大的墓园里只有她和远处站着的女人，清冷而寂静。吹过来的风带来冷意，那个季节绝不是夏天。
远处那个女人穿着风衣，灰色长风衣包裹着她的躯体。她将手揣在怀中，正在看着眼前的墓碑发呆。
那时候的桑知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忽然之间迈开双腿走过去，喊了她一句苏语。
苏语转过视线来看她，微微蹙眉：“干什么？你庆祝庆祝到墓园来了？”
随即，桑知年听见自己的嗓子里冒出男人的低沉声线：“那倒没有。过来看看你，看起来你不止立了一座碑。”
苏语白了她一眼：“关你屁事。”
她控制不住地轻笑一声，慢悠悠道：“别生气，这又不全是我的错，而且你现在得到了永恒的生命和祂，你应该知足。”
苏语指了指眼前的墓碑，淡淡道：“如果这里面埋的是你妻子的骨灰，我猜你绝对不会这么说。”
她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在死人面前和你吵，你也别来惹我，我们各奔东西。”
说罢，苏语不再看她，只是拍了拍墓碑的顶端，顶着呼啸的晚风，懒懒把手揣回去，背对着她渐行渐远。
她听见自己无奈道：“嗯，明明拥有了那么多东西，只是一些不相干的人的命而已，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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