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淮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此，虞湘君不免好奇道，“你为何要去黎府？”
薛淮云垂眸，目光落在澄澈透亮的茶面上，声音不可避免带了点寥落。
“不瞒表姐，我想亲自为黎将军和黎小将军上一炷香......”
虞湘君听了顿时一怔，她看着薛淮云，却见他眉眼低垂，长睫在眼下落下一片灰淡的影。
莫名地，虞湘君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哀伤。
她不由有些无措，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抚慰他心底的忧伤。
虞湘君指尖微微用力，红唇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无法任由他沉浸在那种悲伤之中。
于是她尽量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表弟......你为何想为两位将军上香......你是不是很敬佩两位将军？”
薛淮云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悲伤气息也瞬间消散。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眉梢渐渐浮现怀念之色。
随后他唇角扬起，声音带着自豪。
“是的，两位将军是我从军的榜样和引路人！若没有他们，我也不会想去从军！”
虞湘君看着薛淮云明亮如星辰的眼神，心底不由微微触动。
她按下过快的心跳，面色如常道。
“所以表弟你参加武试是为了将来从军？”
薛淮云未发觉她的异常，他仍是那副意气张扬的模样。
“是的，大梁如今虽祥和安稳，但北方仍盘踞着一个强劲的敌人。”
“北胡狼子野心，一直对大梁虎视眈眈，他们虽每年向大梁朝贡，但私底下的动作一点都不少，时不时骚扰劫掠边境，甚至还派间谍潜入大梁......”
说到这，薛淮云眸光顿现冷锐和戾气。
虞湘君不防一下听到了这样的秘辛。
她是闺阁女子，平日里所接触的皆是一些宅院中的琐碎事，有时也会听到一些朝堂大事，但满足心里的好奇心后大都不会在意。
她不是男子，又是父母双亡的孤女，了解这些朝堂大事似乎没什么必要。
连她的姑母，还有薛家那些娘子们也是如此，她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也渐渐变得和她们一样。
她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但偶尔也会怀念父亲在世时将她抱在膝上，为她讲述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和乡土间的奇闻异事。
如今听了薛淮云讲述这些，她眼前似乎也浮现沙场的刀光剑影和边境的冲突流血......
薛淮云本沉浸在父兄被北胡人杀害的仇恨之中，却突然发现对面静悄悄的，他不由抬眸而望，见虞湘君正神色怔愣地望着自己。
他忽而发觉自己似乎说得多了，或许这些事对虞湘君这样的闺阁女郎过于血腥。
他忙收了眸中锐色，对她目含歉意道。
“抱歉，我吓到了你了吗？”
虞湘君蓦而回神，旋即摇了摇头，声音忧心道。
“只是没想到大梁的敌人如此狼子野心......”
“看来如今我们享受的这些安宁和繁华是边关的将士们换来的......可惜我作为女子却什么都做不了......”
话毕，虞湘君的眼眸微微黯然。
见此，薛淮云不由有些愣然，他一时没想到虞湘君会有这些感慨。
她自身尚且过得不甚如意，却还在为边关的将士而心忧感慨......
看着虞湘君黯然轻愁的眉眼，薛淮云的心一下化成了一滩水。
他黑眸变得湛湛有神，眸光直直落在面前女子身上。
“表姐你说错了，你虽为女子，但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听此，虞湘君眼露惊讶，疑惑道。
“表弟你的意思是，我还能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吗？”
薛淮云笑着点了点头。
“对啊！你可以为边关的将士们捐赠些衣物呀！”
“边关的将士们可缺衣物了！”
“捐赠衣物......”。
虞湘君喃喃道，她想起往日清苒姐姐曾对她说的话，眼眸渐而亮了起来。
她神色带着微微兴奋，“表弟你说得对，我还可以捐赠些衣物给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
说着，她紧紧盯着薛淮云，“表弟，你觉得我该往哪里捐赠，哪里的将士们又最缺衣物呢？”
见她兴致勃勃，似是打算来真的，薛淮云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语气也带了些小心翼翼。
“表姐......你这是认真的吗？”
虞湘君重重点了点头，“当然啦！”
随后她眼神变得略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了些。
“表弟，你不用担心，我有很多钱的......”
很多钱......
薛淮云眨了眨眼，他虽贵为世家郎君，一时竟也不知道这个很多钱是个什么含义。
不过，他忽而想起虞湘君好像就是因嫁妆被亲伯父伯母觊觎这才入京投奔虞夫人......
所以虞湘君此话说得是真的，她真的有很多钱？
薛淮云有点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但看着虞湘君眼中的诚挚和认真，他心里既好笑又感到些许愧疚。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认错坦白道。
“表姐，我方才那话其实是安慰你的......不过我向你保证边关将士缺衣物的现象肯定存在，只不过这些事情我也只是听说，并不清楚其中具体如何......所以我无法帮你......”
听了这话，虞湘君眼中的光亮渐渐暗淡。
她看着低眸不敢看她的薛淮云，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不怪你表弟，是我太想当然了......说起来这事哪有这么容易，况且你也不是朝廷中的人，对你来说，此事定也不好办......”
听着虞湘君声音里掩不住的失望，薛淮云心里愧疚愈甚。
他忽而抬眸望着虞湘君，眼神带着坚定。
“表姐，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你放心，以后我若做了大将军，一定会让你心想事成！”
虞湘君愣了片刻，见薛淮云眼中满是认真，黑眸如暗夜星辰闪闪发亮，心里的失望不禁一扫而空。
她温柔地笑了笑，“好的，我等着表弟的诺言......”
此时，两人都没有想到几年后此话竟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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